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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相片ping zhang

The Muddy School活動為何搶手?願成為孩子獨立探索世界的第一站


我不再只是“注視”一片葉子,而是走進它的生活,同它一起呼吸。


——《“看”禪》弗蘭德里克·弗蘭克著(The Zen of Seeing, Frederick Franck)



兩個月的夏令營中,小朋友們在The Muddy School接受了一些怎樣的體驗呢?讓我們一起來聽聽全程參與活動的Muddy Coach,Paula的分享。


Muddy Buddy:B

Muddy Coach Paula:P



B:家長最關心的莫過於小朋友在The Muddy School究竟做了些什麼?你能簡單介紹一下嗎?


P:好的。本次的夏令營活動有兩個主題,“林地有話說”和“火山不沉默”。在這兩個主題之下,小朋友們體驗了兩種完全不同的生態環境,進入完全不同的生態系統。雖然我們會設計一些貼合不同主題的自然遊戲、項目式學習、探究式活動,但目的並不是培養下一代的地質學家、博物學家,而是提供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讓他們把目光停留在那些平時不曾留意的嬌小葉片,嘗試用昆蟲的眼光來欣賞、熱愛這片土地,思考我們的生活與地球母親那些千絲萬縷的聯繫。當他們返回自己的現實生活,與我們一起經歷的這些觀察、體驗和思考,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敲響他們對自己和周遭的感知。


B:你覺得The Muddy School的夏令營對參加活動小朋友而言,最重要的、對未來人生影響深遠的意義在於哪裡?


P:這個問題很好。剛剛說的這些,可能並不是對小朋友們最有影響的那部分,這與他們的年齡有關。參加活動的小朋友最低年齡是6歲,為什麼設置這個年齡段為門檻,是因為6歲開始,小朋友無論是生活自理能力,還是思想上的“離乳”期都已經慢慢渡過了,包括家長的“離乳”期(笑)。他們要開始學習離家,學習獨立。


在動物行為中有一個詞,叫作dispersal(擴散),意味著動物幼崽離開父母開始自己的獨立生活。而dispersal並不是突然發生的,通常是一個過程。例如,少年灰狼和美洲獅並不是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踏入世界,而是在他們還很小的時候,會先接受生活技能的訓練。許多哺乳類、鳥類和魚類都是在有了一點見識和能力之後才離家獨立。


The Muddy School對小朋友們最深遠的影響,應該是人類幼崽正式獨立前的練習。參加活動的不少孩子都是第一次離開父母,和同伴一起出遠門。


B:那這些第一次離開父母的小朋友的情緒如何?會有分離焦慮嗎?


P:焦慮我相信肯定會有,但表現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則各不相同。科學家研究過,少年帝企鵝在即將離家獨自生活之前,會在離雙親不遠的地方踱來踱去,不停發出叫聲,這種行為有一個專有名詞:zugunruhe,來自德文,意思是“遷移性焦躁”。鳥類、哺乳類、昆蟲在離開熟悉的地盤之前,都會有這種遷移性焦躁,還會失眠——這是腎上腺素水平上升的表現。人也不例外。


B:那小朋友都怎麼表現他們的焦躁?


P:第一天來到集合地點的時候,有些會緊緊跟著媽媽,或者躲在媽媽身後,不太說話,站得筆直,眼睛卻緊緊盯著其他小朋友。有些則會不停重複問同樣的問題,我記得有一個孩子第一天來到後,一直在問“我們晚上會回來嗎?”“我們什麼時候回來?”。但是,臨上車前,他們都會用各種方式控制住自己的“緊張”、“恐懼”、“焦慮”,堅定地轉過頭去與媽媽揮手告別,非常勇敢,我真心為他們感到驕傲。


B:這種分離焦慮會持續多久呢?影響他們參加活動的狀態嗎?


P:導師們也都會留意這些情況,在第一天分別的時候對孩子們心理上的壓力是最大的。因此,我們會有一些小小的儀式感,例如,給小朋友發Muddy Passport,向他們介紹目的地;讓小朋友自己寫名牌,設計接送卡。這些細緻的環節,都能讓小朋友產生歸屬感。說來有趣,孩子的責任感比成人強一萬倍,只要他們意識到自己的職責是什麼,就一定會完成。我曾讓一個性格比較不受拘束的男孩幫我保管活動道具,他真的當成了自己的使命,保管到最後一刻,臨走前認真地還給我。


基本上第一天我們做完破冰遊戲,小朋友們就都放鬆了。家長應該能夠明顯感受到第二、第三天接送小朋友時的變化,有來了之後空手翻的、有幾個新朋友一起聊遊戲的,有圍坐在一圈聊前一天的經歷。小朋友信任我們,獲得了安全感,因此,也就打開了心門。這就是連續參加幾天活動的好處,我們不是彼此生活中的匆匆過客,而是共享生命中一段旅程


B:家長呢?家長會不會也有“遷移性焦躁”?


P:當然會有,表現可能會比孩子更為“嚴重”,因為家長必須親手將自己的掌上明珠或膝下麟兒交給一個陌生的機構,他們其實特別擔心孩子的安全。有些家長則對於小孩是否準備好離家獨立則信心不足。例如,擔心孩子下水不會換鞋、下雨不會打傘,換衣服需要幫助,特別招蚊子不知道防蚊。我又要說到動物了,因為人的某些特性是所有動物的共性。在動物中有一個名詞叫“延遲離家”,偶爾會看到已經退卻像徵著雛鳥柔軟雪白羽毛的倉鴞,還受到親代的保護和哺育。


B:那家長的焦慮會緩解嗎?


P:家長可能緩解焦慮的速度要比孩子慢,畢竟他們無法做到如影隨形,有時因為活動中的小插曲,我們返回時間還會遲到。但是,當看到孩子們愉快地、安全地回到他們身邊,即使身上看上去臟兮兮的,他們心裡的一塊石頭也落地了。有一次,一個家傭來接回孩子,卻怎麼也找不到孩子,我給她一指,不就在你身旁嘛,因為衣服褲子上沾滿了泥巴,和來時的干淨整洁判若兩人,家傭完全認不出來了。有些孩子參加活動次數多了,家長與我們建立了信任,他們把孩子送到集合地點後,不等我們上車,立即趕去上班了。


B:既然孩子和家長都會焦慮,那為什麼還要給孩子機會“練習獨立”呢?


P:孩子終將要離開父母獨自生活,而學校裡卻沒有一門叫“自力更生”的課程,社會上也沒有提供“自力更生”操作手冊的指引。要學會如何融入集體,如何與同伴合作,如何應對沖突,如何向同僚學習,如何借助朋友的力量獲得自信,如何理解別人的意圖,如何與他人溝通,這些應對未來生活考驗的能力,只有通過在正式獨立前的練習,來磨練自己,讓羽翼豐滿。不僅僅是人類幼崽需要,對所有社會性動物來說,這類訓練的機會都非常重要、不可或缺。


B:小朋友們是否具備足夠的能力應對這樣的“練習獨立”呢?


P:在這方面,他們的表現太出色了,值得家長給他們掌聲。令我印象深刻的例子太多了。比如,通常男孩的家長對孩子的獨立性較為擔憂,參加我們活動的孩子70%以上都是男孩。但是,他們在活動中,全部都自己完成更換濕/髒衣服和鞋子,擦拭包上、衣物上的污物。從不需要任何人幫助,雖然動作緩慢,相信家長可以想像(笑),但慢慢地還是能夠把自己照顧好。通常我們在活動中,會預留足夠的更衣時間,但有一次去橋咀島,還是超出時間,因此差點趕不上預訂時間的街渡(船),我帶著孩子們一路狂奔,終於全部趕上船,一個都不少。在可控的範圍內適度承擔後果,“自力更生”這門課,可是充滿了挑戰。


小朋友能如此妥善地處理自己的事務,家長肯定不太相信。在面對不熟悉的成年人,可能孩子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咬一咬牙堅持自己完成了。達成這項任務,絕不普通,孩子用自己的方法在“邊界”探險,求得了“生存”


B:這說明家長的擔心是多餘的嗎?


P:並不是這樣,我也是一名家長,這些擔心我也都曾經歷過。但離開親代庇護之下的幼崽,表現會和在父母面前截然不同。出現問題,只能靠自己解決,他們明白得很。


從生活自理能力來看,孩子平時在家裡真的只是撒嬌而已。有一次我們在活動中遇到下大雨,雖然預計到會下雨,但是雨量還是頗大,有幾個孩子的鞋都不太合適,我印象特別深刻。一個男孩的鞋子太小,腳應該塞得很不舒服,但他從頭到尾沒有抱怨過。最後沒辦法,只能腳踩著鞋跟外面,在大雨中淌水走到目的地。


另兩個孩子,穿的是橡膠鞋套,鞋筒太低,雨水從上面灌入和腳下積水濺入,積攢在運動鞋和鞋套之間。走完了全程後,才讓我們幫忙脫掉鞋套,裡面竟然有小指那麼深的積水,這步伐得多麼“沉重”。


那天孩子們在雨中玩得很開心,由於這些奇特的共同經歷,我也感受到自己與他們之間綁定了與眾不同的連接。那場活動最後一天結束時,大家都顯得格外依依不捨,我和孩子們擁抱,注視著彼此的眼睛約定下一次再見。


B:他們在團隊中的表現如何?我們的活動人數與其他機構相比似乎特別少,才9個人?


P:對,像學校班級一樣幾十個學生的團體,就需要更長的時間來磨合。我們的活動才3天,如果30個孩子參加,3天結束後大家還是與來之前一樣,只不過是路人甲乙丙丁,不夠時間建立連接。


B:9個人的小團隊在活動中有沒有衝突發生?


P:衝突才是學習的最佳時機。這個年齡的小朋友對自己在社交中的地位非常敏感,在乎別人的想法,我們常常會見到小朋友所謂的“show off”,這就是他們在爭取他人的認可,就和我們在朋友圈上“凡爾賽”一樣。畢竟從人類到鬣狗再到龍蝦,每種社會性動物的幼崽都是如此——保住自己的在團隊中的一席之地


因為“獨狼”是沒有辦法安全地生存下去,在動物世界中,團隊協作能保命或者續命。例如,要訓練年幼的鮭魚游泳,只要把它跟魚群放在一起,它們就能本能地練習“群泳”,這裡面涉及復雜的隊形和技巧。當遇到危險時,每條魚都會突然把頭對著同一個方向,縮減彼此間的距離,進行防衛。


B:我們的活動中特別設計了不少需要磨練社交能力的環節,是嗎?


P:沒錯,幾乎沒有一項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例如,我們用自然物件搭建恐龍,雖然有些孩子剛開始希望一個人完成,但很快他就發現獨木無法成舟。你需要有人幫你收集材料;搭建立體形狀時,你需要有人幫你扶一把;你還希望有人一起討論,彼此出出主意。在這過程中,你需要練習,如何說服別人,如何分工合作,怎樣有效與人溝通,何時需要自己妥協。事實上,這些無不是在大大小小的衝突中完成的。


B:出現衝突時,導師扮演怎樣的角色?


P:離巢練習中導師是相當重要的角色。研究人員將導師定義為“出現在青少年的社交網絡中很重要、父母以外的成年人,或許是老師、其他家族成員、服務提供者、社區鄰居或運動教練”。導師會成為“練習獨立”時的保護角色,提供引導、協調及鼓勵。


導師會有一些方式來巧妙地緩和衝突,但又不顯露主導。例如,我們故意將游戲拆分成幾個不同階段,每個階段的分組都會重新洗牌。動物實驗中顯示,把魚兒或猴子移出團體,再重新組建時,團體中的結構會發現變化,弱勢角色可能會轉變為強勢角色。此外,當活動空間較大時,我們的規則相對較為寬鬆,當活動空間或資源有限時,我們就預先協商統一規則。


導師對活動可能會出現的衝突,不過分緊張,但又要有預見性,這樣才能給與孩子在安全的條件下學習應對沖突。


B:聽起來似乎活動中充滿緊張的氣氛,小朋友們是享受活動呢還是覺得身心疲憊呢?


P:首先,我們的活動不是為了取悅孩子為目的。但是,通過在大自然中的沉浸式體驗,給與適當的遊戲引導,我們確實能發現孩子們三天之中的變化。例如,有三個孩子是好朋友,平時特別喜歡玩電子遊戲,他們在一起討論的話題都是電子遊戲。前兩天,周遭的一草一木、一鳥一蟲,無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在活動中他們常常問什麼時候結束可以回家。通過連續2日的沉浸式體驗,與同行其他夥伴的影響,當然我們也用了一些小遊戲喚起他們的感知,打開五感,最後一天的活動特別神奇,他們第一次“看到”了路邊的小花、聞了它的氣味、觸摸了它的質感。


我很開心看到他們的改變,真希望他們能繼續參加我們的活動,帶他們一起探索真實世界。


B:確實在電子時代,孩子們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P:投入遊戲世界也有一個原因是他們在生活中承受了超負荷的壓力,在遊戲的虛擬世界中躲避壓力、尋找自我;電子時代還有一個較為嚴重的問題是,也會讓家長們更容易對比孩子的差異。本來要通過聚會才能了解到的別人家孩子,現在刷刷手機“牛娃”就撲面而來。


我們的活動就好像是小朋友們的“精神避難所”,頭一次在一本書裡看到這個詞時,感覺太契合我們的理念了。面對內捲也好,過多評估也好,激烈競爭也好,來The Muddy School就好像在他們的生活中加入幾段不會被評價的時間。


與其讓他們落入分數和排名的滾滾洪流中,我們可以留給他們沒有評價的時間和空間,暫時遏制評斷的壓力。我相信,那些沉迷於網絡世界的孩子,也能在The Muddy School的活動中,在大自然裡找到自己的“精神避難所”。


B:最後還有什麼想對曾經參加過活動或未來即將參加活動的小朋友和家長說的嗎?


P:我想告訴家長,孩子們在The Muddy School體驗到的絕不是簡單的自然教育或戶外體驗,而是獲得了面對未知化解自己的焦躁不安、在群體中立足、學習照顧自己,這些技能適用於全物種——有了這些技能,幼獸才能在野蠻的世界裡生存。生命的成功取決於能不能學會這些技能。我們很高興,The Muddy School能成為孩子們獨立探索野蠻世界的第一站,也覺得很有使命感。





“不論身上是覆蓋著皮膚、鱗片,還是羽毛,不論移動的方式是小跑、飛行、游泳,還是滑行,每個物種都以共通的生物學建立與塑造起成年的模樣。”


——《Wildhood,


The Epic Journey from Adolescence to Adulthood in Humans and Other Animals》


Barbara Natterson-Horowitz and Kathryn Bow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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