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 16: 敲擊再現
by Clee
從聆聽到合奏。
恐蟲者筆記（十六）
by Paula
在微型世界裡遇見浩瀚哲理。向蟲學習。
日期：2023年5月2日 蟲蟲類別：塵埃般的
從來沒有試過在筆記一開頭，有著強烈的慾望想要先安利一樣東西，因為它（們）才有了這一期的遇見。
“Tiny World”(中文片名：小小世界)是Apple TV+上放映的一部自然紀錄片系列（請購買正版觀看）。起初觀看這部紀錄片，是因為想給生病的女兒找一些可以分擔她身體不適的娛樂消遣，沒想到，我倆迷上了這個系列。並且，我發現它也是如此契合我記錄“恐蟲者筆記”的初衷（之一）——“聚焦微小生物以及它們為了生存所做出的非凡壯舉。”
截圖自Apple TV+
它的畫面像一部部製作精良的電影藝術，攝影師用微距細緻入微地描繪出小生物鮮為人見的身體結構、色澤、毛髮、眼神和一舉一動。它的配樂和音效我認為甚至超越了畫面本身。通過音效，觀眾可以“聽”到，一隻蠕蟲是如何將自己肥胖的身軀“擠出”小小的洞口；通過配樂，兩隻鼻涕蟲在月光下的交配場景，其浪漫、唯美、心醉程度不亞於Jack和Rose站在Titanic的船頭。 （鼻涕蟲的交配畫面美到哭！）
它的故事性很強，像講述一個個“大人物”一樣，將小生物平凡的每一天變得驚心動魄，敘事的角度卻充滿了平等、敬佩、尊重、和共情。在影片中，沒有所謂的“害”蟲、“毒”蛇、“惡”鷹等人類標籤，與此相反，在導演剪輯後的故事線中，每一個物種都只不過是為了生存而互相依存或傷害。前廂顯示著老鷹追捕“主角”花栗鼠驚心動魄的畫面，花栗鼠的可愛，會讓你隱隱為它捏把汗；但鏡頭一晃，回過頭來讓觀眾看到鷹寶寶在鷹巢裡嗷嗷待哺，佈滿稀疏灰色絨毛的鷹寶寶張大嘴巴召喚媽媽，會讓你陷入“兩難”境地。但這不是倫理道德考試，而是一場關於生存的殊死較量。
導演用足了藝術手法反轉那些在“人”的視角下原本“噁心”、“骯髒”、“污穢”的小生命，這也恰巧呼應了“恐蟲者筆記”的記錄原則。通過欣賞這部紀錄片，好像產生了一種“副作用”，我更能理解人類世界了。一些看似“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鬥爭變得像獨角仙打架一樣稀疏平常，國與國之間的領地紛爭，似乎也就是連一隻花栗鼠也具備的本能。人這個物種，不是憑空而出，並不是我們假像中的那麼特別，幾乎全部“優秀的”與“惡劣的”基因都是大自然的饋贈。而大自然可並不是一個聖經故事裡的聖母。
因此，強烈推荐一直閱讀“恐蟲者筆記”的朋友們，觀看“小小世界”。而後，再當你走上郊野遇到那些原本毫不起眼的小生命時，想一想它們“偉大”的生存能力。
絕美的圖案，攝於本次活動
言歸正傳。 （今日外傳有點長）
“小小世界”有一集講了一隻櫟實象的故事。畫面追隨著媽媽櫟實像在夏季的森林裡，從林底的落葉堆爬上高高的頂層樹冠，千辛萬苦只為了尋找還未成熟的橡子果實。因為，只有乘著橡子還是綠色時它才能在堅硬的果實上打洞。費這麼大力氣只為了在裡面產一顆卵。櫟實象的幼蟲孵化後一直在橡子裡成長，它不用擔心挨餓，因為媽媽一早就為它找到了一個裝滿食物的育嬰房。
當秋天來臨，橡子一顆顆從樹上落下，幼蟲也跟著一起著陸，隨後長得白白胖胖的幼蟲離開它空空如也的育嬰房，去更大的世界探險。此時的櫟實象幼蟲已經長成了軟糖大小。而這棵空橡子也不會被浪費，它會成為瞭如砂礫般大小的橡子螞蟻的家。
櫟實象讓我想起住在無花果裡的榕小蜂，榕小蜂也將自己的卵產在無花果裡，成熟後的雌性小峰從果實中爬出，進入下一顆果子裡產卵，從而完成幫助無花果授粉的過程。不過無花果樹和榕小蜂之間的共生關係可比象樹和櫟實象之間複雜百倍，我至今也沒弄清楚究竟在什麼階段雌蜂在裡面產卵，什麼階段雄蜂受精，什麼階段幼蟲成熟。總之，蜂與果配合之默契、發生時間之精準令人驚嘆不已。我不想對榕小蜂的習性進行科普，而只想看一眼，那傳說中的榕小蜂。
最近，水塘入口處那棵榕樹上的無花果成熟了，站在樹下很容易被擊中。上週，我們嘗試在地面掉落的幾顆無花果上尋找榕小蜂，但失敗了。本週，搜索繼續。
剛蹲下身，就看到腳下這顆無花果紅褐色的外皮表面有很多黑色芝麻大小的蟲兒在爬，蟲兒黑色的甲殼散發出金屬般的光澤，透明的兩翼交疊緊貼背部，頭頂伸出兩根長長觸角，乍一看與普通蟲兒無異。唯獨有趣的是，它們的尾部全都拖著長長的拖尾，有4-5倍身體的長度，由於太小，看不清是一根還是由幾根組成。 Clee輕輕拾起這顆無花果，想湊近仔細察看，誰知它們中的一個調皮傢伙爬上她的前臂。這個勇闖奪命島的孤膽英雄，自個將自己的長拖尾打了個圈結，在Clee手臂上又自行將結解開。
蟲兒與眾不同的形態，立即讓我想起Robert I. Ferguson的攝影集中所記錄的香港榕小蜂，與我們眼前的一模一樣。親眼看到，才知道它們是那麼微小，不用盡全力仔細觀察，就會錯過它們的存在。我常常覺得，現代化的科技把我們的感知系統養“刁”了。我們缺乏察覺微小事物的能力，缺乏在平凡事物中發現不平凡的能力。太多的聲光電、高分辨率、強色彩飽和度、酷炫動畫動作，反而讓我們錯過了身邊存在的一百個億。即便“小小世界”讓我大開眼界，但我也從不覺得它就可以代替親身體驗時的那些個“wow瞬間”。
無花果與榕小蜂，攝於本次活動
於是，興奮的我又拾起一個表面未看到任何小蜂的無花果，用兩個拇指慢慢用力按下柔軟光滑的紅褐果皮，瞬間大量透明的果汁從果皮裂縫中急湧而出，這熟頭了的果子再也裝不下沉重的汁水了。浸透了果汁的手指此時變得粘粘的，這果子應該很甜吧。隨著裂縫慢慢擴大，直到足以將果實一分為二，果實裡面是一個大空腔，內壁上長滿密密麻麻、觸手般的突起，這些突起的頂部都掛著一個個小球。這些就是無花果的花呀！這種神奇的植物，將自己最嬌豔誘人的花朵藏在果實內，也逃不過榕小蜂的法眼。在果實內的花叢中，有一隻榕小蜂正在花兒上爬行。
哪怕最頂級的科學家也無法了解蜂與果那神秘莫測的互生關係。顯然，沒有果就沒有蜂，沒有蜂也不可能有果，但究竟是先有果還是先有蜂，還是先有蜂再有果，恐怕永遠不可能被知道。
參考書目：
The Bugs of Hong Kong. Robert I. Ferguson.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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