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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相片ping zhang

遇見行走:Week 17直播報告

已更新:2023年6月5日



Week 17: 聲音詩人今日請假




 


恐蟲者筆記(十七)

by Paula

在微型世界裡遇見浩瀚哲理。向蟲學習。


日期:2023年5月29日 蟲蟲類別:懸在空中的



站在岸邊、凝視河流的我明白了一件事:流動的物事總是比靜止的好,哪怕,流動會帶動出各式各樣的風險;相比於恆久不變,改變總是更高尚的;靜止的物事必將衰變、腐敗、化為灰燼,而流動的物事卻可以延續到永遠。——托卡爾丘克 《雲遊》

當下是一個攪動的時節。


以至於這幾期在香港仔的行走,“寸步難行”。


研究無花果裡的榕小蜂(見十六期筆記)、追踪新鮮的野豬踪跡、追隨在地上行走的蜘蛛、欣賞枝頭懸絲而下的“奇趣蛋”、記錄躲藏在樹梢上鳥兒的對話、與樹葉上各種奇形怪狀的蟲子對視……時間,在此時此地,不再是時鐘上的數字,而是被分割成與不同生命的遇見。那麼,你就會覺得,它奔跑得特別快。


“奇趣蛋”的花紋美到沒有朋友


以至於需要強迫自己“關閉”感官系統,才能離開森林。


這確實是一個有“魔法”的森林,只要你的五官尙可用、可為,你就會被牢牢固定在這片林子裡。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皮膚,彷彿被千萬蛛絲與樹林裡的某物牽扯。 “我必須什麼都不看,什麼都聽不到,我要離開這裡。”這般才勉強從林子中抽離。


“髮型”奇特到沒有朋友


我猜,大概所有躺在沙發上、刷小視頻的人,都能體會我上面說的兩種感受:時間不成比例地從生活的縫隙中溜走,以及,注意力被屏幕上不知所謂的畫面強力吸引。


最近遇見太多的蟲兒,不知從何說起。它不再像剛剛開始寫筆記時,沒什麼選擇,因為要很努力地察看,才能遇見1-2只。現在的記錄障礙在於,太多選擇,我到底該偏袒誰(們)。雖然我可以介紹與新的蟲兒的遇見(簡直是太古怪的小傢伙們了),不過發現老朋友的變化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猶抱琵琶半遮面


從這期開始,我們將編制一本食譜——蜘蛛的餐單。在第十五期為了介紹大木林蜘蛛而進行研究時,我發現對這類蜘蛛的科普一定會提及它那巨大的“胃口”(當然它不是一次吃完,而是它的食物體積有點大),大木林會進食比它體積大好幾倍的蝙蝠和小鳥。我們能親眼在它們堅固而巨大的網上發現哪些食材呢?哈,還有什麼比觀察蜘蛛的食物更輕鬆容易的事呢。想起這點,不由得讓人興奮。


大木林的餐單之一


果不其然,剛進入我們常走的小徑,就發現了一隻正在用餐的大木林。說實話,我並不確定它是不是在進食,因為通常大木林會把被網粘住的食物弄暈了,再用蛛絲包裹起來,慢慢享用。這只昏死過去的蛾子,其翅膀上的花紋清晰可見,顯然尚未進行包裝這一步。但大木林抱住蛾子正在進行的動作,看起來又不像在包裹(想像一下小時候幫媽媽纏繞毛線球的姿勢,蜘蛛大概就是這樣裹纏食物的),如果說在註射“麻醉藥”,那時間和頻次又略顯過長、過多。



從視頻中可以清晰看到,這隻大木林用它的第三對步足緊緊抱著蛾子,頭部的動作雖然被蛾子擋住,但仍可以觀察到蛾子的身體發生具有規律頻次的抖動,蜘蛛也按照相同的節律把蛾子靠近自己的身體。 “啃”,是第一個跳入我腦海中的動詞。想想女兒手裡拿著蘋果,坐在餐桌對面啃蘋果的模樣,差不多也就是這樣的畫面。


當我們太過於靠近時,它警惕地暫停了自己對蛾子的行為。如果,我一直盯著女兒啃蘋果,她大概也會停下來問:“你在看什麼?”我腦海中幻想這隻大木林把自己的臉從蛾子身旁探出,佼邪地盯著我的眾多“眼神”,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當你遇到過太多偶然性時,也會像我一樣情不自禁對那些籠統的、概括性的所謂“準確”的描述保持警惕。科學是需要排除任何無法歸類的、離散的、對統一有高度威脅的例外。在科學的世界裡,彷彿“我們能夠完美描述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件——百分之九十比百分之五更重要”(托卡爾丘克在她的小說《雲遊》裡如此這般嘲諷科學的秩序)


僅僅憑藉眼前的現象,作出唯一的、不容排他性的結論,也是危險的。在現象學裡,胡塞爾告訴我們,事物有它“顯像”的一面,有其看不到的“自在”一面,也有我們意向性的一面。 “去蔽”基本上是不可能達到的假象,我們只能無限接近“真相”,但事物永遠都有其“晦澀”的一面。因此,我無法得出結論,只能描述一個現象。


它可能是在進行一個較長時間的麻醉步驟;可能是太餓了,便直接開吃;可能蛾子沒有死,它們之間正在發生一段感情糾葛。但是,由於我看過太多次“對面的女兒啃蘋果”的畫面,於是受到了先驗意識的影響。


第二隻已經捕獲到食物的大木林與它的食物保持了一段審慎的距離。它的屁股上還掛著一根蛛絲,另一頭似乎是連接著它的食物,而後者也沒有被蛛絲包裹,但我仍然無法確鑿地辨明它的身份。無比明顯的是它八條長長的腳,身體不成比例的小,無法識別頭、胸等關鍵部位,看起來更像是剩下的半個殘軀,這個半截身體掛著蛛網上方的透明“袋子”下。八條長長的腳引起了我的注意,難道蜘蛛吃蜘蛛?



有些雄性大木林會在交配之後被雌性吃掉,但死去的“八條腿”體型太大,與渺小的大木林雄性不符。無數個例外又令我浮想聯翩,“破案”工作繼續。可能死去的“八條腿”是大木林中少見的大個子雄性;可能它在搏鬥過程中已經丟失了幾條腿,有10條腿的蟲兒嗎? ;可能死去的“八條腿”沒有死,只是剛剛完成蛻皮。但,掛在空殼上的那條絲又說明了什麼?


當我們返程離開時,連網上的那八條腿也消失了。


第三隻有食物的大木林與前兩者相比,顯得不那麼餓。一隻翠綠翠綠的蟬瞪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掛在網上,一對翅膀被牢牢粘附,一幅死不瞑目的樣子。由於它比較沉,像躺在吊床上似的,網隨著它的體重向下墜。它是唯一形態保持完整的食物,一旁的大木林正悠哉悠哉地在網的正中央休息,一點也沒有想要來處理食物的意思。



檢查蛛網是否粘附了食物,就好像我喜歡坐在雙層巴士的上層,觀察狹窄馬路兩邊高大樓宇裡邊的生活。守株待兔這則成語故事明明就是貶義,嘲諷那些偷懶卻異想天開好事降臨的人。懂得織網的蜘蛛倚靠類似的方式保證自己的生存,明明沒有主動出擊,卻令人覺得生活之艱辛。


織網這件事對於大木林來說辛苦嗎?因為捕獲食物而破碎的網,因為狂風大雨而破碎的網,因為路人無意通過而破碎的網,無論如何都需要日復一日,重新開始。如果說西西弗斯做的是永無止境,卻徒勞無功的任務,那守株待兔的人起碼也得付出每天往返樹下的努力吧。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人的身上就是鄙視和嘲諷,而於另一物種就是一種生存的偉大,做人好苦。







參考書目:

奧爾加·託卡爾丘克(波蘭)《雲遊》2020,於是(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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